在東京歷經了20載春風秋雨的洗禮後,每當提及這裡的地名,腦海裡會有意無意地浮現出一張電車、地鐵縱橫交錯、四通八達的方位圖來,跟日本朋友閒聊時,不再將“五反田(gotanda)”與“五反野(gotanno)”混為一談;而帶著國內來的親友逛都心,那初來乍到時,分不清“板橋(itabashi)”和“飯田橋(iidabashi)”的笑劇亦不再重演。
至今閉上雙眼,眼前依然會出現一幅濃郁的油畫般的情景。20年前那個夕陽染紅天際的秋日的黃昏,一個雙手提著、身後背著沉重行李的青年,佇立在一個陌生的車站前。“日暮里(nippori)”,這鄉愁濃濃的地名,就這樣定格在記憶之中,成了人生驛站的另一個起點。
20年來,幾度遷徙,幾經沉浮,東京的地名時而賜予我激情與狂喜,時而又帶來憂愁與感傷。“平河町(hirakawacyou)”,那沿皇居護城河的送報小道,揮灑過勤工儉學的汗水;“西荻窪(nishiogikubo)”,那橫貫東京橘紅色的中央線電車,載走了最後的單身歲月;“碑文谷(himonya)”,那些雅致而豪華的洋房樓群,新婚燕爾仿佛身在故都西安的“碑林”;新小巖(shinkoiwa)”,那庶民溫暖親切的人情,撫慰過一顆初為人父的期待與不安相交織的心……
而眼下我所身居的,這可以遠眺富士山、東京塔、彩虹大橋的“晴海(harumi)”,漂浮在東京灣填海造地的奇跡,就如同蕩漾在璀璨陽光下蔚藍的海面,滿載著憧憬、滿載著理想、滿載著希望。
那離家不遠,簇擁著無數美味“蒙甲燒”名店的“月島(tsukishima)”,每當夜闌人寂,白日的鼎沸消逝殆盡,那筆直排列的商店街燈,真會令人產生月光、綠島、海韻、潮聲的錯覺;那從家稍稍驅車便可抵達的新型商業中心、高層集合公寓如雨後春筍,層出不窮的“豐洲(toyosu)”,徜徉在雪白的人工堤岸,看那巨大的船尾螺旋槳、鐵錨的雕塑,誰會沒有豐饒、綠洲、繁榮、昌盛的快意呢。
當我的生命裡,生長於故國的歲月與飄泊在異鄉的光陰,幾乎同等長短的時候,在東京的充滿夢幻地名裡,我找到了真正的樂土。 |